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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升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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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升吧

奚玉黎圍著他轉了兩圈, 少年頭無力地倚靠在樹幹上,視線卻一直追隨著她,她遲疑道:“你不光能看到我t, 還能聽到我說話?”

時瑯川垂眸, 他吃力地緩緩擡起手,捂住了心口:“我能感覺到。”

能感覺到似乎有個人一直在陪著自己, 能感覺到她為他所喜、為他所悲, 但每當他試圖驗證她的存在時,卻總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告訴他,這不過是錯覺而已。

時瑯川也是第一次確定,自己從不是錯覺。

奚玉黎一驚:“你——”

少年抿了抿嘴, 語氣鄭重:“謝謝。”

奚玉黎心中忽然湧出一股酸澀:“剛才你不掙紮,我還以為你不想活了。”

時瑯川牽了牽嘴角,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掀起, 露出印在掌心的紅色符咒。

這——是獻魄咒!

獻魄咒是施咒者含怨身死後,以自身七魄跟周身精血為祭,短暫獲取力量的咒術!

雖這力量持續不了幾個時辰, 但想殺死三木宗那些修士不成問題。

奚玉黎不知道他是怎麽在自己眼皮底下學會這種禁術、又是什麽時候將這符咒用朱砂印在掌心, 她只是想不明白:“你既然清楚木沈對你有殺心,為何不逃?”

時瑯川嘴角翹起,深棕色的眼眸中卻俱是諷刺:“我的命既然是他救回來的,死在他手裏也是應當。”

但他死了,這恩就還清了, 只剩仇恨。

……還真是有恩必報, 有仇必還啊!

奚玉黎張了張嘴, 想告訴他這種想法有問題,卻不知該如何開口。

巧巧不悅道:“救他的明明是公主, 還不止一次,他要還也該先還公主的恩情!”

系統道:“可他不知道啊!”

巧巧道:“但他現在知道了!”

仿佛跟巧巧想到一起,時瑯川視線落在奚玉黎小小的元嬰上,仿佛真能透過虛空窺見她:“如今你救了我,又想讓我做什麽呢?”

奚玉黎心頭無名火起:“怎麽,如果我像木沈那樣,你也願意?”

“願意啊,為什麽不願意?”時瑯川嘴角弧度越深,輕描淡寫地說:“反正我就只有這一條爛命,也沒別的法子報答了不是?”

滴水恩、湧泉報是養父給他的教養,拖著害自己的人一起死是他天生的本性。

“啪——”

一聲清脆地巴掌聲響起,時瑯川懵了下,擡手捂住自己的臉,眼中緩緩浮起戾氣。

身前少女——似乎是少女的勃然大怒:“哈,你也知道你的命現在不值錢?本小姐可沒什麽能用著你的地方——現在你自保都難,等你變得再強些再說!”

緊接著,那股他隱隱感覺到的存在就消失了。

時瑯川眼中的戾氣逸散,下意識一慌:“你還在嗎?”

無人應答。

“你還會來找我嗎?”

“等我變強了,怎麽去找你?”

時瑯川一連問了幾句,卻始終沒感受到那個時不時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存在,原本因為藥物而滯澀的身體漸漸恢覆,等靈力徹底恢覆後,少年站起,深吸了口氣:“我不知道你還在不在這裏,不過,我會變強的!”

說完,他視線朝周圍環顧了一圈,認準一個方向,毫不猶豫離開了這裏。

奚玉黎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後,用力哼了聲。

她這會兒很不高興,還有點委屈。

剛才時瑯川除了那句謝謝是發自真心外,其餘句句都是感恩,但字字都帶刺,甚至還借著木沈諷刺警告自己。

當初哪怕是她跟小石頭素不相識時,哪怕是小石頭發現自己要保拂曉跟他作對時,哪怕是他明知道自己要對他不利時……他都沒舍得用這樣的語氣嘲諷她!更別說用那樣的眼神看她!

巧巧也很生氣:“公主,這家夥真是不知好歹,別管他了!”

系統沒跟著添油加醋,只是問:“宿主,要跳時間線嗎?”

奚玉黎攥了攥拳,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:“……不跳。”

憑什麽因為這混蛋,就浪費她學習的機會啊!

以後他再受皮肉之苦,她可不管了!

雖然發了狠心不管,但時瑯川遇到危險時,奚玉黎還是不忍心——主要這家夥實在是太慘也太倒黴了。

還在三木宗時,木沈派他進入松原秘境,受修為限制,奚玉黎跟不進去也幫不上忙,只能在虛空中看著他一次次敏銳地找到寶物,又不停發生意外,致使寶物落在同樣處境艱難的越拂曉手裏。

只送了寶物還不算完,同樣被妖獸追殺,越拂曉每次都被逼到藏寶處,而時瑯川明明靠自身嗅覺提前趕到,卻又被另外的妖獸逼下懸崖,出秘境時真的只剩一口氣,好不容易拿出來的一點資源還全被木沈收了回去。

奚玉黎原以為他離開三木宗後,運氣會好一些,但實際上卻並沒有。

時瑯川似乎意識到自己純粹做法修無法克服天資的影響,轉而進入煉藥房做雜役,暗中學習丹修手段,但在用薪酬換取低階藥草煉丹時,被嫉妒他的其他雜役汙蔑,打斷雙手扔出了煉藥房。

——奚玉黎能看著他雙手就此被廢嗎?

他上山采藥、引起妖獸震怒,還被三木宗的黑袍們追殺,他骨子裏再狠,手段卻稀缺,幾次差點真的死了。

——奚玉黎能放任不管嗎?

他努力煉丹,堂堂正正賣丹藥換取資源,卻被藥坊壓價、散修截殺,哪怕逐漸進步讓他成功反殺敵人,但又因為血腥味引來更多他沒辦法對付的敵人。

——奚玉黎能任由他被殺嗎?

秘境外,時瑯川朝不保夕,哪怕煉丹技術精進,也沒辦法讓他突破築基;秘境內,奚玉黎沒辦法進去,只能站在虛空中看著他無數次用滿身傷痕獲得的寶物在各種‘意外’下落到越拂曉手中。

偏偏,因著每次他都‘碰巧’掉進各種陷阱,越拂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搶了他的東西。

尋寶鼠只怕都沒時瑯川慘。

這會兒的時瑯川,雖只有隱隱察覺,但並沒意識到自己被天道利用當了越拂曉的尋寶鼠——畢竟他從小到大倒黴習慣了。

他只是更加努力的煉丹、被追殺、煉丹、被追殺,直到陰差陽錯下契約了添財,才慢慢能在眾人圍攻下逃跑。

武器不斷因各種意外丟失或折斷,他幹脆自學練器,取出自己一根肋骨,用了很長時間積攢材料,煉制成了能隨著他修為成長、綁定神魂的長鉤,才讓他逐漸擁有了反擊之力。

只是在遇到越拂曉等人時,哪怕時瑯川只想避讓,一心茍著變強,哪怕越拂曉、墨寒瑜等人誰都沒有針對過他,但他也因著氣運問題總是被卷入爭端,無端成為炮灰。

奚玉黎救人都快救得抑郁了:“我現在總算明白小石頭為什麽那麽恨拂曉了。”

巧巧跟系統也沈默了。

可不是嘛!

明明是自己憑實力找到的寶物,總是因著天道的偏心眼被越拂曉拿走;明明根本沒想過跟越拂曉為敵,卻在天道對她歷練的影響下,保命都困難。

在根本不知道天道有意識的情況下,哪怕知道越拂曉從無惡意,也很難不將矛頭對準她。

不知道過了多少年,好不容易突破的築基的時瑯川再一次被越拂曉牽連,被一個渾身血腥氣的魔修抓走。

他被關在一個滿是白骨的洞穴中,修為被禁,添財也陷入瀕死,那魔修割開了昏迷少年的手腕,打算抽幹他的鮮血時,奚玉黎再次熟練地讓系統扣了靈石,沈默地將魔修敲暈,包紮了時瑯川的傷口,準備帶他離開。

她剛想將少年、不,青年懸浮在半空,便見他咬牙坐起,爬到失去意識的魔修身邊,狠狠捏斷了他的喉骨。

他扯下魔修腰間的儲物袋,看向奚玉黎所在的方向:“我想修魔。”

奚玉黎一頓:“那就修啊。”

他微微側頭,低聲問道:“你會不會覺得……臟?”

奚玉黎明白他什麽意思,正道修士都瞧不起魔修,就連散修也對魔修又懼又不屑,在他們眼中,仿佛魔修都是陰暗生物,給‘和平’的風離界造成爭端的罪魁禍首。

殊不知,力量不分正邪,只有人分。

時瑯川長久被這種說法影響,覺得魔修臟也很正常。

她順手召來添財,給它也療傷:“如果你也跟這家夥一樣,為了力量胡亂殺人,用人血、內臟修煉,那確實很臟。”

時瑯川眼中劃過慌張,便見一只玉簡憑空落在自己手中:“這是魔修的正統修煉方法,不許用那些腌臜的東西!”

反正小石頭修煉的本就是七情六欲,她將這給了他,應該不算擾亂時間長河?

奚玉黎等了會兒,見時間沒有回溯,放下心來。

時瑯川雙手捧著玉簡,像是捧著什麽沈重的東西,手腕輕輕顫抖。

他沈默許久,沙啞著聲音問:“我……我能不能看看t你?”

系統生怕奚玉黎心軟答應他,連忙提醒:“宿主,你還記得時瑯川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嗎?”

奚玉黎默默回想。

是了,他記憶裏沒有她的樣子,就算這會兒讓他瞧見了,時間也會回溯,他不會記得。

她道:“不可以。”

時瑯川並不意外她的拒絕,他只是扯了扯嘴角,凝視著她所在的方向:“我現在欠你的命,數都數不清了。”

他攤開手,露出掌心始終鮮活的符咒:“若是這符咒發動後,我還能長久存在,給你做個鬼仆也挺好。”

奚玉黎心一抽,故作嬌蠻:“怎麽,你現在不打算死後報覆我了?”

時瑯川嘴角輕揚,輕聲道:“若你要我死,神魂俱滅又何妨?”

奚玉黎沈默許久,才嘆了口氣:“誰要你死?你好好活著就是了!”

“還有這符咒——”時瑯川感覺自己的掌心被輕輕一點,符咒消失,一陣酥麻感瞬間透過掌心湧進了心臟:“我給你祛除了,別老想著玉石俱焚,若七魄獻祭,你以後可再也不得往生了!”

有這東西在,他還怎麽重生?

系統道:“宿主,玉石俱焚怪不吉利的。”

巧巧疑惑:“哪裏不吉利……哦!”

是挺不吉利。

奚玉黎面無表情:“閉嘴!”

時瑯川攥緊拳頭,那股酥麻感仍舊揮之不去,他感覺胸口的熱度湧上四肢百骸,燒得他不知所措:“我……我怎麽才能報答你?”

這倒是不用了,反正整個人都是她的。

奚玉黎輕咳一聲:“不必了。”

時瑯川表情有些失落,他抿了抿嘴,緩緩將玉簡推向奚玉黎所在的方向:“欠你的恩已經還不清了,這個,我不能再收了。”

奚玉黎瞇了瞇眼。

似乎是察覺到她的不悅,他補充道:“我會去找正統修煉方法,不會練那種血腥殘忍的。”

系統道:“很有求生欲。”

奚玉黎笑了笑,戲謔道:“別人巴不得不報恩,現在我給你省了麻煩,你倒不樂意了?”

天道不就為了不報恩,才處處針對他嘛!

時瑯川也笑了,他認真道:“只有還清恩情,我面對你時才有資格提出請求。”

奚玉黎楞了下:“你說來聽聽。”

他垂眸,低聲道:“我想,你能允許我……親眼看看你。”

奚玉黎心中倏地浮起一句話:‘我想換你告訴我……你的名字。’

她心口發澀,忽然想抱抱他,但伸出手,便清醒過來——眼前的時瑯川,還不是她的小石頭。

奚玉黎克制的收回手。

不可能的,至少在屬於時瑯川的這一生,他是沒辦法見到她的。

但她私心還是想給他保留些希望:“飛升吧,飛升後你就能見到我了。”

系統嘖了一聲:“宿主,你這是關心則亂,就算你不說這話,時瑯川也不會出事的,他一直跟男女主作對呢!”

“你懂什麽!”巧巧冷哼道:“前世的駙馬能一直在挫折中堅持著變強,從未放棄自己,說不定正是因著公主給他的希望呢!”

奚玉黎沒聽這兩個家夥鬥嘴,她不是關心則亂,也沒自大到認為自己才是讓小石頭堅定變強的契機。

她只是不想讓屬於小石頭的這雙深棕色眸子變暗。

僅此而已。

……

不甘、恨意跟養父混雜在他體內的魂力讓時瑯川魔修進展一日千裏。

他幾乎在修魔的那天起,就從那個被壓著打的弱雞變成了令人聞風喪膽的修羅。

奚玉黎跟在他旁邊,看著他屠戮三木宗、拷問木沈、反殺追蹤他的人,從殺伐果決變得殺人不眨眼。

他很少再受傷,也不再需要她療傷,但他幾乎每天都在自言自語,哪怕奚玉黎從來不出現,也從來不跟他說話。

“今天我又殺了兩個人,你知道的,是他們先對我動手的,我沒有濫殺無辜……”

系統跟巧巧瞅瞅盤坐在石床上習慣性跟空氣解釋的時瑯川,又瞅瞅在旁邊默背仙界陣法材料表的奚玉黎,十分無語。

玉梳用魔力戳了戳小藍球:“你準備什麽時候告訴公主,駙馬不止重生一世?”

系統疑惑:“宿主不是已經知道了嗎?”

巧巧震驚:“你什麽時候說的,我怎麽不知道?”

系統奇怪道:“不是你自己告訴宿主,這是在一段彎折的時間長河裏嗎?”

巧巧恍惚了。

——還真是它說的。

它猶豫道:“那……就不用再提醒公主了?駙馬這一世應該快要結束了吧!”

“當然不用提醒啦!”系統信心滿滿地說:“以宿主的聰明才智,你都這麽說了,她怎麽可能不知道時瑯川重生了不止一世呢?”

巧巧覺得它說得對。

一系統一器靈對此事達成共識,時瑯川今日的嘀嘀咕咕也接近尾聲,他摩挲著自己的掌心,放緩了語氣:“我發現,只要我跟那個姓越的女子出現在一處,我便黴運壓頂,我思來想去,都覺得該盡早解決她,遲則生變。”

系統、巧巧:“!!!”

正準備換一份玉簡繼續背的奚玉黎:“!!!”

不是,這家夥剛才都說了些什麽?怎麽就突然決定對拂曉下手了呢!

難道她漏聽了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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